有人家人陪伴左右,有人驱车赶向最重要的人,人们各走各的路,各怀各的心事,各有各的坚强。
世界华人周刊专栏作者:木青
在拐角,看到一个不同的世界
梅雨季,连日的降雨已经破了降水记录。不少上班族也因此提前下班回家。
但有人却不得不冒着暴雨赶路。
这些赶路人,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是什么驱使着他们上路?
日本放送协会(简称NHK)的《纪实72小时·倾盆大雨中的加油站》就讲述了这样一群日本普通人的故事。
拍摄的地点是日本神奈川县相模原市的一个24小时自助加油站。相模原市离东京约1小时车程,人口超过70万,在日本算得上是大城市。
日本普通家庭的汽车普及率超过80%。加油站是日本人日常生活中,经常光顾的场所。
在相模原市这座小小的加油站里,冒雨赶路的,都是有故事的人,或悲或喜。但大都坦然一对。
首先到来的是一位扎着小辫的大叔。他是开大型车的,干这一行已经30年了。
刚刚从300多里外的茨城回来,现在准备去儿童保育院接儿子。
5年前,和妻子离婚,儿子还不能自理,只好送到保育院。
但“和孩子在一起生活才是该有的样子”,所以,只要得空就会接儿子团聚。
对于妻子不愿意抚养孩子,大叔解释“各有苦衷,不得已”。
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努力把他抚养成人。
在这位中年男人的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微笑的背后是无奈、担当。
雨还在一直下。
下面是一位丰腴,却正沉浸在幸福中的女孩。
明年就要举行婚礼了,约好今天到横滨男方家里讨论婚礼的事情。
不加油就赶不到,40多分钟外的横滨。
暴雨中开车,对一个女孩很辛苦,但对话中,女孩却一直在笑,笑得合不拢嘴。
这就是幸福的样子吧。
接着进站加油的是一辆豪车SkylineGT-R。
开车的是一个20多岁的小哥,猛一看,富二代的样子。
因为恋人在东京,每个周末只能匆匆见上一面。今晚上下着大雨,又怎能挡住去东京的步伐呢?
车子是最近贷款买的,还款期7年。
车子很显眼,女友说“把声音弄得低调点儿”。
小哥一脸的开心。
还有更多让人揪心的人和事。
晚上7点半,加油站来了一位老先生。因为衰老,在自助加油机上操作的并不是很娴熟。
今晚他要赶到山梨县,车程有200多里。
先前,他一直经营着小电器铺,4年前旁边开起一家大型卖场。小店难以为继。
生活还要继续,女儿几年前离了婚,带着儿子住在娘家。只靠退休金,难以养活一家人。
他现在赶到山梨县,参加明天的跳蚤市场。带去的是自己的手工艺品:竹蜻蜓。
虽然大雨可能导致明天跳蚤市场取消,但和人约好了,还是要去的,生意总会时好时坏。
凌晨3点,来了一个收拾整整齐齐的中年男人。
面对镜头,他不是太愿意透露自己的情况。
在记者的追问下,才得知,刚刚下班,现在准备回家。
晚上的只是兼职。
白天的正式工作,是在煤气公司上班,但因为电气化不断普及,生意很难做。养活家里4个孩子,“再怎么赚钱也不够花”,不得不再打一份工。
一个好迹象是,因为福岛核泄漏,现在政府已不再大张旗鼓地鼓励“全电气化”,生意也许会变好吧。
他,38岁,4个孩子的爸爸,凌晨3点,刚刚兼职下班。
第2天下午,外地车逐渐多了起来。
一位40岁的女士,刚刚从500多里的外静冈老家回来。短发、T恤,很干练。
车里是丈夫,和女儿。
丈夫6年前遭遇车祸,留下了脑功能残疾,表面看不出来,可记忆力和表达能力受到了重创。
丈夫无法工作了,所以她平日还要兼职补贴家用。
回忆丈夫出车祸后3天危急的时候,她现在面带微笑:总之是活下来了,那就没问题了。
也许,有家人陪伴,就能撑过长距离的驾驶吧。
晚上8点,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就是那个去山梨县跳蚤市场、卖竹蜻蜓的老先生。
一天一夜的收入是3000日元(约150~180元人民币),算上油费没挣到钱。
汽车前门忽然打开了,原来车子里一直还有人:老人59岁的妻子、4岁的外孙。
单身的女儿周末也要上班,所以,只能由他们来照顾孙辈。
就这样,一对老夫妻,带着外孙,几年来一直辗转在各地的跳槽市场。
生活很窘迫,老先生一句话很打动人:
活着就是拼命吧,又不能做坏事。
最后一个镜头里,老人缓缓将车开出加油站,车子尾部有明显的剐蹭和凹坑,也许是去山梨县,或者其他什么地方跳蚤市场路上发生了小小的车祸吧。
71岁,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老先生还在去往一处又一处跳蚤市场的路上……
雨还在下,时间还在继续。
晚上10点。
车里下来一个穿工作服的男人,娃娃脸,看上去很年轻。
左手无名指戴着戒指,不过,现在“只是装饰了”:
10年前,妻子正在做他喜欢的奶油烤菜,突发蛛网膜下腔出血,“咣”的一下跌倒就再也没起来。
留下他,和6岁的独子。
因为失去了妈妈,儿子性情也变得孤僻,在学校老受其他学生欺负。
十年生死两茫茫。
最近下决心从工作了20年的公司辞职,独自创业,这样就有更自由的时间,能更多陪陪孩子。
谈到未来,“把孩子养大是头等大事”。
第3天早上8点,天终于放晴了。
首先来加油的是一位45岁的妈妈。
上高中女儿的社团,今天有手球比赛。
尽管女儿不上场,但还是要赶过去“就想让她知道我去看了”,好像讨好她的样子。
背后是一段辛酸往事:
女儿2岁时,和丈夫离婚。
之后的不幸接踵而来:姐姐离婚,患上了心理疾病,后来又自杀了……
姐姐撒手人寰,留下2个孩子。加上自己的女儿,她现在一边工作,一边抚养3个孩子成人。
孩子们陆续进入青春叛逆期,所以,自己也要好好表现,讨好他们。
关上车门,透过车窗,隐约可以看到,她的手在脸颊上摩挲了两下,不知道是收拾头发,还是擦拭眼泪。
雨过天晴,一切都恢复了平日模样。
但暴雨倾盆中的小小加油站,却记录下了普通人一个个或喜或悲的故事。
有人家人陪伴左右,
有人驱车赶向最重要的人,
人们各走各的路,各怀各的心事,各有各的坚强。
生活不易,就像那位71岁的老先生所言:
生活,就是拼命。
暴风骤雨中,总有理由让我们冒雨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