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鼻梁,蓝眼睛,却说着一口东北话。
一副典型的俄罗斯族面孔,却讲的是令人捧腹大笑的地道东北话;
你以为他是飘在北京的外籍演员,其实他是“快手”上直播农家生活的农村老大哥;
他就是董德升,俄文名字彼得罗夫,“快手”等平台网红;
他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第四代俄罗斯族,虽然一句俄语都不会说,但东北话绝对是十级带拐弯;
他家住中俄边境黑龙江省黑河市的逊克县,那里居住着许多中国的俄罗斯族;
他们继承了祖辈的“战斗民族”面容与血液,却有着一颗“中国心”,在东北那片热土上,开开心心地生活,唱着“俺们这嘎达都是东北银”。
这个民族的背后,是19世纪末到20世纪上半叶,东北大地上轰轰烈烈、可歌可泣的移民史。
他在多个短视频直播平台有数百万的铁杆粉丝,随便发一条小视频,点击量都过百万。
一会在地里掰苞米,一会在家大口吃饺子,一会是在河边钓鱼,一会是拍拍家人干活,一会在雪地里走得满脑袋雪,是最真实的东北生活。
▲更龙江视频截图
由于董德升的东北话太纯正、太乡土、太地道了,如果闭上眼睛不看屏幕,会产生错觉以为是赵本山在直播生活。
他能大晚上的在广场上跟孩子们跳着玩,能光着膀子穿前边印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围裙在厨房炸泥鳅鱼,一边炸还能一边嘀咕:“这绝对不是俺们这嘎儿的泥鳅,这绝对是南方的,俺们这嘎绝对没有这样的鱼,也行,20块钱一斤,这味儿算可以了,挺香!”
他能坐高铁时一手啃香肠,一手喝本地“红酒”,然后一边吃一边自己乐得跟朵花儿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吃燕窝配的拉菲。
他能在视频里给大伙跳刚学会的广场舞,一边跳还一边嘀咕:刚吃完饭,这肚子咋这么大呢!
他能大大方方地去参加央视的节目,然后坦诚地说自己其实啥也不会,还跟网友逗笑话说:你管我跳舞跳六的,重在参与!
确实很多人认识董德升,都是通过直播平台,都是被他一张俄罗斯脸和一口东北话之间的巨大反差给吸引了。
但看多了董德升的直播视频,你会发现这个人有一种魔力,他始终都在笑,每一条都在笑,而且不是那种演员演出来的假惺惺的皮笑肉不笑,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他常常在视频里自己吃着吃着、喝着喝着、跳舞跳着,然后自己“噗呲”一声就笑出来。
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居住在不知道算20几线城市的逊克县,他在北京三环里也没有房,他也没有满身爱马仕,他孩子也没有进藤校,他的收入也没有排进TOP10。
但他始终很快乐,而且是由衷地、发自肺腑地快乐,下场雪都能乐半天。
虽然他是俄罗斯人的面貌,但骨子里却是一个极其纯粹的东北人,比许多东北人都更像“东北人”。
他的直播里,体现了东北人性格中最积极的的部分:开朗、乐天、达观、热爱生活、享受生活、无忧无虑。
虽然很多网友关注的是俄罗斯族大叔董德升,但其实真正让大家着迷的,并不是他的肤色和样貌,而是一个天性快乐的东北人。
▲董德升在自家仓库做直播。新京报记者 徐天鹤 摄
据统计,中国境内的俄罗斯族共有1.5万余人,主要分布在新疆、黑龙江、内蒙古等省份。
虽然他们的祖先来自俄罗斯,但经过了百年的生活史,中国境内俄罗斯族的外貌、风俗、习惯已经与俄罗斯人完全不同,形成了自己的民族特色。
▲乘船度假的俄侨
像黑龙江的俄罗斯族人,比如董德升一家,就已经完全融入了“东北人”这个大家庭。
所以董德升去了俄罗斯,看着俄文广告还发蒙:这写的是啥呀?
据哈尔滨新闻网报道,董德升曾自己介绍家族历史,说他的奶奶是赶着马拉爬犁,从俄罗斯逃避战乱,来到了中国,嫁给了一个同样是闯关东到黑龙江的山东人,于是定居下来,就有了后世的董德升。
自从奶奶之后,家里人就不再说俄语了,所以董德升一句俄语也不懂,只知道自己的俄文名字叫彼得罗夫。
渐渐疏远了斯拉夫语言文化,而融入了中国民族文化,这不但是董德升的家族史,也是中国俄罗斯族人的共同记忆。
▲董德升和媳妇儿杨月梅。新京报记者 徐天鹤 摄
提到“闯关东”,大家都会想起清末民初,大批关内(以山东为主)的农民为了谋求生计,越过柳条边(清政府隔离东北与关内的边防)到东北谋生。
反映这段历史的作品,前有电视剧《闯关东》,后有最近热播的、陈宝国主演的电视剧《老酒馆》。
那时的东北,是地地道道的移民社会。用现在比较流行的“出生地统计法”来粗略估算,当时一半以上的东北人的出生地都不是东北。
其实当年闯关东、到东北谋求新生活的群体并非只有关内的农民,甚至不只有中国人,还有俄罗斯人、朝鲜人、日本人等等。
中国境内朝鲜族的形成,与俄罗斯族的形成过程类似,都是跨越了国境的移民史,是个体为了追求新生活、安定生活,而做出的选择。
1896年,清政府将中东铁路(东北境内的T字形铁路)的修筑权和80年运营权转交给俄国。还包括以哈尔滨为中心,沿铁路沿线的各种自治权。
在1909年,哈尔滨的俄罗斯人就有3万多,占当时城市人口一半还多。
俄罗斯人给东北带来了啤酒、列巴面包、红肠等今日在东北三省已经被广泛接受的“东北特色美食”。
此后,1917年俄国爆发十月革命,大批俄罗斯人又因为各种原因逃难到中国。
且在东北的俄侨中,许多是教育水平很高的知识分子和工程师等,兴办了许多俄文报纸,出版俄文书籍,著名俄文翻译家刘文飞曾写道,当时有一种说法,哈尔滨每十个俄侨中,就有一个是诗人。
苏联成立后,曾有大批的俄罗斯人从东北往回俄罗斯,而根据后来披露的苏联档案显示,苏联政府将“中东铁路前雇员和从满洲(东北)回国的俄罗斯人”,统称为“哈尔滨人”。
这就是哈尔滨这座城市会留下如此多的俄式建筑,以及会深深地与俄罗斯历史紧密相关的原因。
然而从另一种意义上说,董德升的奶奶是幸运的,她没有像许多俄侨那样,在历史与政治的洪流中被裹挟着,处境尴尬,甚至下场凄凉。
相反,她选择了嫁给一个闯关东的山东人,在边境的小村庄定居下来,过最普通的生活,也没有坚持再让子孙后代们说俄语,彻底地融入了中国。
她选择了生活,而她的后代董德升,选择了快乐的生活。
▲姑姥是第二代俄罗斯族后裔,今年74岁。新京报记者 徐天鹤 摄
苏轼苏东坡的好朋友王巩被贬谪到了岭南,王巩北归之时,与苏轼聚会约饭,并带了自己的寓娘劝酒,苏轼问寓娘,岭南的风土人情怎么样,你想不想家?
肤色、出身、家庭等等,有许多东西是人无法自己选择的,但快乐生活是可以选择的,无论身在哪里。
世界华人周刊专栏作者:古尔齐亚
责任编辑:华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