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辛上邪
近日盛传一篇从高晓松访谈中摘录而成的名为《高晓松:我主要教育女儿心安理得地混日子》的文章。高晓松主张“见多识广、独立、有主见,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长大后不易被各种浮世的繁华和虚荣所诱惑。”这比“把孩子培养成各个领域对口有用的机器”更加重要!简而言之,就是教育孩子的目标中,培养情怀比学会赚钱的本领更重要。
高晓松女儿Zoe在练瑜伽
教育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懂得诗和远方?还是将来拿高薪?
01.
教育投入不能确保未来的高薪人才
有的人感叹,如今“体脑倒挂”,想培养高薪都很困难了。比如根据今年4月份《中国电商物流与快递从业人员调查》,快递员中74.6%的人月平均收入在3001元至5000元——虽然大多数快递员收入在三五千之间,也比有些大学生、尤其是应届大学生收入高,比起前一段网上爆出的花了200万留学的浙江海归女生小林的2000元月薪更高。
“体脑倒挂”这个词出现于1980年代初期。当时在计划经济、收入体制僵化的情况下,国家机关的工资管理没有跟上经济改革的步伐,社会中出现了“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的现象。1988年北京统计局的工资调查表明,工作30年以上的知识分子的工作收入不及同样工龄的体力劳动者。该现象曾引发社会大讨论,认为是“知识无用论”的表现。
90年的北京
随着工资制度改革、机构改革等系列改革及发展,进入新世纪后,没有人再以卖茶叶蛋的和制导弹的收入作比。可近两年,又有人提出“研究生的收入不如卖麻辣烫的”,“海归的月薪2000元,是否去留学”,对上学深造的价值感到怀疑。
说到底,引发人们对读书有用无用判别的标准是收入。收入高了,读书就有用了,书中自有黄金屋;收入低了,读书就没用了,人们批评社会不尊重知识。
事实上,收入不能与教育、上大学、继续深造直接挂钩,古今中外皆如此。中国从隋朝建立的科考制度是官员的选拔制度,意义类似于当下的公务员考试。除了最后一级殿试过关的考生前途相对有保障,其他各级考试的合格者穷苦潦倒一生的大有人在。西方的第一所大学据说是成立于1088年的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它的源头可推至前387年希腊哲学家柏拉图主办的柏拉图学院。德国哲学家康德第一次对大学的理念给出说明,“大学是一个学术共同体,它的品性是独立追求真理和学术自由。”
无论在过去的农业社会还是如今的商品社会,在没有强烈的人为干预下,体、脑劳动力的价值与市场需求相关联。如果劳动力的自身条件、所具备的知识、技能在劳动力市场受到欢迎,就有获得高薪的可能。反之亦然。比如像南北朝时的昌义之这样古代大将军,目不识丁,却因孔武有力、骁勇善战而获取军功、享受荣华富贵。
因此,虽然在知识爆炸的时代中,教育程度对收入容易产生影响——一般来说,受教育高的人,通常具备更好的思辨力、理解力等,更容易学习新知识、新技能,更容易适应不同的社会环境,也就更容易在职业市场胜出——但由于教育与高薪二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家长们在考虑孩子的教育问题时,不应该以追求高薪为直接目标。
施一公说:“就业是一个经济问题,中国经济达到一定程度就会提供多少就业,跟大学没有直接关系。”
02.
适当的教育能确保培养出合格的“人”
熊孩子负面报道层出不穷,公共场合撒野、伤害他人、伤害自己——金华义乌6岁的男孩独自进入电梯后,对着操控箱撒尿,导致电梯失灵,孩子被摔成重伤。整个事件报导中,从未见过他的家人检讨过孩子在电梯中随意小便这件事。报导中称,这个男孩四代单传,七个姑姑。可想他所受的家庭教育吧。
家庭教育的严重缺失是熊孩子暴增的主要原因,而学校教育的偏离轨道是帮凶。一个令人不解的现象是,中国大学产业化后,一直在扩建和持续扩招,高考入学比例已经从1977的5%提升到2017的84%,但是分数教育却越演越烈,已经成了一个被诟病的恶疾。
不少家长们崇尚把孩子送入衡水中学那样的分数屠宰场,联手学校,把学生培养成考试机器,课余活动就是上奥数、英语、各学科补习、作大量练习题,以配合课堂上的“标准化”教学。学生们被劈削成了一根根只懂得做题、背标准答案的“人棍”,剥夺了各种成长、没有也不能有思想、感知、喜好,甚至连基本为人处世之道都不教,更别说品行培育。
八十年代,我上中学的时候,校长和教导主任去日本考察后回来进行了教改。每天都有一节体育课和一节课外活动,即使高三都不间断。音乐、美术、劳技也上到高三毕业,每周一节课。音乐是真的去音乐教室唱歌、听音乐,不是坐在屋子里被名曲欣赏;美术课除了绘画,还学了泥塑、剪纸;劳技课内容更多了,插花、编织、木工等等。开家长会老师除了谈学习,也和家长交流学生的表现。元旦联欢时,班里、学校的表演节目不会因为学习紧张被取消,春秋两季的运动会也都照常进行。这一切并不影响我们学校的大学升学率。对现在的孩子来说,从前正常的学校生活很可能成了天方夜谭。
教育病了。病源在哪里?
恐怕很大的程度是由于教育管理机构、学校和家长的视界狭隘了。以至于高晓松作为父亲的让孩子幸福的基本愿望被当作奇文疯转。
高晓松对女儿的培养愿望是,“让孩子懂得如何在不成功的人生随遇而安,无论遭遇怎样的悲催,都能平静淡然,心安理得地混过漫长的岁月而不怨天尤人。这时候,那些‘没用’的东西就变得弥足珍贵。孩子长大不会痛苦失落,做父母的就成功了!”因为他认为,“其实没几个孩子长大真成功了,而且成功是命,无法教育。”
成功的标准仁者见仁,但高晓松的愿望是不错的,应该是父母培养孩子的共同愿望——让孩子幸福快乐。将高晓松的话惊为天论的父母们是在现实的洪流中迷失了方向,忘记了父母是在养孩子,不是养赚钱的机器、也不是养不懂人事的小猪。
高晓松女儿Zoe在7岁时被人拍下练骑马
让孩子发现自己的特质、培养自己的特长、思辨能力、独立的人格意识、日常生活能力、自我管理和负责的能力、为人处世的能力、掌握基本的社交礼仪、树立法律意识,就是高晓松说的“见多识广、独立、有主见,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长大后不易被各种浮世的繁华和虚荣所诱惑”。唯有如此,孩子才能得以为人。
在拙文《把卖菜的家长都从学校里清除了,你家孩子就能成才?》中谈到过家长和老师的价值导向、言传身教导致了当下学生中出现了不少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往往是“空心”的,他们感到虚无、像抑郁者一样不快乐,却无药可治。——这就是培养孩子赚钱的极端结果。
《小王子》中写到,“如果你想造一艘船,不要抓一批人来搜集材料,不要指挥他们做这个做那个,你只要教他们如何渴望大海就够了。”叶芝说,“教育不是注满一桶水,而且点燃一把火”。
把一切不如意都怪罪“体制”,人生就成了提线木偶。教育的观念首先是要由家长做决定。教育是生命之外父母对孩子最大的馈赠。高晓松要把女儿培养成“人”,让她通过拥有诗和远方以拥有平静快乐的心。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