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率领全城女人赴火自焚，背后是忠贞不渝的爱情，还是卑微的女性地位？
说起印度电影，不少人会想到米叔的《摔跤吧，爸爸》《三傻大闹宝莱坞》。
但若论昂贵程度，有部电影冠绝群雄，它就是印度历史上最贵的电影《帕德玛瓦蒂王后》。
故事发生于13世纪，麦华国的王后帕德玛瓦蒂美艳绝伦，被邻近的德里苏丹国的苏丹看上（苏丹，君主的意思）。自古美人倾国，苏丹率兵攻打麦华国，麦华国王战死。
王后是一个贞烈的女子，在城破之时，她率领着整个城堡的女人，穿着红色盛妆共同走进了火中，为国王自焚殉节。
这段戏份拍得十分精彩，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们的无畏、慷慨与从容。
但有不少人对此忧心忡忡，因为王后率领全城女人赴火自焚，其实是一个非常残酷的仪式。
现如今，电影把这个仪式拍得如此唯美，会不会起到宣传的美化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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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忍
或许有人觉得应该尊重创作自由，印度人民的担忧纯属小题大作。
现实还真没有那么简单，这种自焚殉夫的仪式叫做萨蒂。它不仅仅是过往的历史，现在仍然存在于民间。
2002年8月，在印度中央邦潘纳区的一个村庄，村民们为一位70岁老汉举行火葬，一名65岁的老妪跳入了火葬堆中。
这名老妪，就是亡者的妻子，现场足足有一千多人围观。当地警方闻讯后立即派遣了大量警力施救，结果被村民们投石阻拦。
事后警方逮捕了15名有关人员，罪名是“煽动村民阻碍警方前往现场救人”。最讽刺的是，阻碍警察的人群中，赫然有老妪的2个儿子。
这起事件的爆发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政府下令进行全面调查，印度全国妇女委员会怒斥“令人羞耻和发指之举”。
▲ 电影《环游世界八十天》中的萨蒂仪式
4年之后的2006年5月，印度又发生了一起更恶劣的惨剧。
在印度北方邦的一个村庄，35岁的妇女维德娅瓦蒂·辛格，和丈夫一起养育了3个孩子。她的丈夫不幸逝世，只留下孤儿寡母。
她还没有从悲痛中缓过神来，村民们就为她准备了更大的灾难。根据当地流行的“萨蒂”习俗，丈夫去世后，妻子必须自焚殉夫。
▲ 电影《环游世界八十天》中的萨蒂祭坛
在400多名村民的怂恿和逼迫下，她只能哭泣着抛下3个孩子，慢慢爬上了火葬堆。
但求生的本能，使她突然间改变了主意，想从火堆上跳下来，结果被丈夫的3个兄弟用棍棒打回。他们一边打一边吼：“没有丈夫，你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就这样，她被活活烧死。
这两个案例，都是在公元2000年以后。如果往前回顾，还有上万人围观的盛大场景。拍鼓、奏乐、礼赞声汇聚成交响乐，惨叫声成为了小小的音符。
举行萨蒂仪式的女子，则成为远近闻名的“贞节女”，能够给家庭带来无上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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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源
为什么现代印度，仍然有这种极端贬低妇女的萨蒂仪式呢？这其中，有着错综复杂的历史原因。
自从人类进入私有制以后，当权者便想把现世的财产也带到死后的世界享用。财产中，既有普通的狗、马、弓箭，也有妻、妾、宠臣。
这种人殉制席卷了古代的多数民族，《墨子》中就说：“天子杀殉，众者数百，寡者数十；将军、大夫杀殉，众者数十，寡者数人。”
中国的情况相对好一些，进入汉朝以后人殉制度逐渐式微，元明清三代又死灰复燃。
▲ 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下令177人殉葬，使秦国倒退数十年
当中国进入商朝的时候，中亚的雅利安人再次大举迁徙，攻灭了三大文明古国：古巴比伦、古埃及、古印度。
这种彪悍战功让希特勒都叹服不已，一个劲儿地认祖先。
大约在公元前14世纪，雅利安人攻入了印度西北部，驱逐了本土的居民，创造了荼毒至今的种姓制度。
▲ 纳粹宣传画中的雅利安人
与此同时，雅利安人是世界上最爱人殉的民族之一。凡是在雅利安征服过的土地上，诸如希腊、德国、斯拉夫、斯堪的纳维亚等地区，都流传着大量的相关传说，包括女子自焚殉夫。
有些民族能够从传统中走出来，有些民族则深陷在传统中无法自拔。
后来的印度又开始流传一个神话。司婚姻幸福的女神萨蒂，嫁给了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湿婆。
▲ 神话图
有一次，萨蒂的父亲大摆筵席，邀请了各方神明，却惟独没有邀请女婿湿婆。萨蒂恼恨交加，她向前找父亲理论，结果遭到了群嘲。
眼看着丈夫受此侮辱，悲愤的萨蒂投火自焚。约一万年后，萨蒂转生成了雪山女神，并再次嫁给了湿婆。
这情节，像极了仙侠小说，萨蒂也从此成为忠贞爱情的象征。
3
兴盛
历史变成了传说，传说变成了神话。当历史与神话纠缠在一起的时候，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如同切腹这种变态的行为被日本武士奉为了准则，家臣稍不如意就要切腹以示忠勇。自焚，也成为了印度女人忠贞的准则。
根据史料记载，公元前6世纪左右，有一位名为拉蔚威玛的王妃，在国王去世后选择了自焚。所谓上行下效，宫廷的事情最容易引起民间的效仿。
从此，自焚开始在上层社会流行，逐渐扩散至民间，形成了一个浩大残忍的仪式，以女神的名字命名为萨蒂。
▲ 奇陶加尔城堡遗址
石火光阴，似水流年，漫漫千载，这股鼓吹女性贞洁的歪风越吹越猛。
开篇电影中所讲的麦华国城堡妇女自焚，远不及真实的历史残酷。该城堡名为奇陶加尔，在14至16世纪曾被攻破过3次，每次城破前，妇女们就集体自焚殉夫，前后加起来超过两万名。
18世纪和19世纪初期，萨蒂仪式迈向了巅峰。
▲ 曼朵尔花园阿吉特·辛格王公纪念堂
1749年，阿吉特·辛格王公去世，64名王后和妃子，走进了曼朵尔花园的穹顶纪念堂里，在烈火中为国王殉节。原本花枝招展的女人，转眼间成为了黑炭。
根据考证，仅1818年，印度孟加拉邦有839名践行萨蒂仪式的妇女。从1815年—1828年间，孟加拉邦共计有8200多名妇女为夫自焚。
这仅仅是一个邦十几年的统计，其他邦还有更严重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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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令
名义上，“萨蒂”是自愿殉夫。但蝼蚁尚且贪生，耕牛跪地乞活，又何况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有些女人被洗脑得比较严重，还真的以为殉夫是一件荣光。但当火苗烧到她身上的那一刹，多的是后悔不迭的人。
于是，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诡异画面。把双脚绑在柴堆上，将双腿用铁链锁住，用大竹杠死死压住身体，挥舞棍棒打回想逃的女人。
▲ 萨蒂仪式画作
还有的比较人性化，事先使用鸦片以降低焚烧时的剧痛，或者先将女人刺死后再焚化。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自愿”！
有一些君主看不惯这种残忍的旧俗，想要改革风气，但改变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阿克巴大帝
16世纪莫卧儿王朝时期，阿克巴大帝曾经下令寡妇可以再嫁，禁止非自愿性的自焚殉夫。
但讽刺的是，这种模糊的政令丝毫挡不住历史强大的惯性。
究竟什么是非自愿呢？话语权垄断在男人口中。萨蒂仪式不仅未被遏止，反而迎来了鼎盛。
后来的英国殖民统治者也无法接受这种习俗，他们认为这种行为无异于谋杀。于是在1829年发布了命令：禁止寡妇殉夫！
但打脸的是，仅仅14年后，有一位名叫曼·辛格的王公去世。火化当天，30多名王后和妃子身披红衣，将红色染料涂在手上。
在经过梅兰加尔堡的城门时，她们在城墙印上了自己鲜红的手印。然后迈入火化堆中，完成了自焚殉夫的萨蒂仪式。
▲ 蓝色之城焦特布尔市
时至今日，有“蓝色之城”美称的焦特布尔市，北侧的梅兰加尔堡还有着30多只如火的手印，诉说着火一样的过往。
这种残忍的仪式，不断地禁止，不断地反复，就像顽固的皮肤病，牢牢地贴在了印度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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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
1947年印度独立后，政府又颁布了一系列的禁令，竭力保障寡妇的权益。
但根深蒂固的传统，有着极其顽强的生命力，如同音乐般不绝如缕。以至于互联网当道的21世纪，仍然有自焚殉夫的新闻。
鼓乐声、礼赞声、惨叫声，还有愚昧人的笑声，声声刺耳。
当卑鄙肮脏的事情塑造成了浪漫神话，华美的外壳自然吸引了大批拥虿。有的人因为利益，有的人因为权力，还有的人纯粹是被洗脑。
▲ 湿婆与萨蒂
绵延两千多年的萨蒂仪式，如同房间里的癫狂大象，暴虐、凶残、蛮横、杀伤力巨大。这头大象会在什么时候倒下呢？
法律消灭了大象的肉体，但幽灵仍在印度上空飘荡。也许只有全民教育能够真正消灭它，这还需要等上很长时间。
哲学家罗素说：“我绝不会为我的信仰而献身，因为我可能是错的。”
信仰可能错，父母可能错，老师可能错，习俗更可能错。
任何情况下，我们都应该保持一点质疑，避免沦为愚昧的牺牲品。
世界华人周刊专栏作者：令狐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