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4日,诗人余光中在台湾与世长辞,享年90岁。大陆网友纷纷悼念,而在台湾却鲜有人关心……余光中走了,乡愁永远都在。
世界华人周刊专栏作者:张老六
见微知著,解读神奇世界中的必然
全文3182字,读完大约5分钟
少时从未离家,却被《乡愁》准确地击中内心,但那时不懂诗的节奏,更不懂诗的美。
真正读懂诗的美,是邂逅了余光中先生的一首小诗《山中传奇》:
落日说黑蟠蟠的松树林背后
那一截断霞是他的签名
从焰红到烬紫
有效期间是黄昏
夕阳与落霞,曾让多少诗人赋予悲凉的色彩,而余先生的35个字间,竟全是在美景流逝前紧紧抓住的雀跃音符。
最后一次看到余光中先生的文字,是今年8月底——台湾民进党亲日排华,“教育部”公然将台湾教科书上的文言文选文从45%的比例一度调至只剩十余篇,余先生对此在台湾联合报上刊一篇文章,题为《免缴遗产税的现金》。
其实那时他已因身体抱恙的缘故,不大出现在公众场合了,但仍提笔公开批评此事:“如果把它(文言文)抛掉不用,我们就会变成没有记忆的民族。”
一个还能动笔思考、对国家充满炙热情感的老人,想来无论如何也还有十几年的时光吧,谁料不过短短3个多月的时间余先生便骤然辞世。
余老先生在12月14日早上10时许病逝,随后一个小时之内,海峡“那头”的大陆,已有70万的网友为先生的离去哀悼。
在我们眼里,余先生除了是诗人,还是两岸间那一腔“乡愁”的纽带,是我们热爱台湾这个宝岛的精神支柱。
然而,悲伤的是,台湾,这个余先生居住60几年的小岛,当日除了部分电子报刊对此事进行报道,几家电视新闻台竟没有一家对余光中先生的死讯进行报道,甚至连屏幕底下的跑马灯字幕都没有相关的文字。
当天台湾电视新闻里更多的是“垦丁卤味一盘920元,难怪没有观光客”“某台明星天生没有子宫,与其夫离婚”“侯佩岑哭了,孩子住院”等无关痛痒的社会事件,与文坛巨擘余先生离去相比,台湾民众似乎更热衷于看这些所谓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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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余先生的一生不够跌宕起伏?莫非是余先生生前的影响力不够全面?
当然不是。
今年5月台湾综艺节目主持人猪哥亮病逝,当时的电视新闻台从他住进医院就开始全方位报道,反复赘述他的一生经历如何沉浮,接着猪哥亮去世,又掀起更大的报道热潮,把他的前妻后妻女儿儿子全说了个遍,然后做足七七四十九天守丧,到了出殡当日场面更是堪比国丧。
总结下来,不是余先生的影响力不够大,而台湾人喜欢的“新闻”类别大概就那么几种。
一种是娱乐八卦,比如猪哥亮无论主持节目还是演电视,永远是说黄色笑话的梗,台湾人最爱看;
一种是鬼神之说,比如恐怖片《红衣小女孩》热播,电视就会播放“真实”版的红衣小女孩监控给你看;
还有最经典的政论节目,比如台湾和新加坡当年都是亚洲四小龙,2015年新加坡的国民所得排第六,而台湾则被甩到第35名。
这下怎么比?有办法,台湾政客立即拿出一个新加坡永远也比不过台湾的事实——土地面积,他们嘲笑新加坡是“鼻屎一样大的国家”。
很阿Q,对不对?但是这种自满的言论台湾人很爱看啊,电视台播千遍也不厌倦。
电视台当然是把实际利益放在第一位,完全按照市场的自发调节来产生节目播放清单。
而且台湾新闻台更神奇的是,只播本土新闻,至于岛外发生什么事是几乎不播的,所以台湾那些没有出过省的民众,很喜欢看自满的评论节目,比如“大S就是天仙下凡”啦,从此之后,台湾搞清洁的老阿姨也觉得自己姿色比大陆人优三分。
话说回来,台湾人所追求的固然是这种无关痛痒的娱乐八卦新闻,但拂去表面上这些浅显原因,或许应该深层次地剖析剖析,居住台湾近60多年的文坛大师离世为什么在台湾关注度反而比大陆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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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先生仙逝当日,网上最引起我注意的是台湾一个社运人士在facebook上公开贴文说“死好”,后被网友攻击又将文字编辑成“我对他一点敬意也没有”。
随后又将余光中早年在联合报上发表《狼来了》的前因后果贴出来。
《狼来了》被认为是余光中人生中的一个严重污点,余光中晚年曾对此事表示后悔,“当时在香港,单靠作家朋友写的信,受到信息不充足的影响。”
但历史从来不是几何证明题,不能以一项推算去证明另一项推算。所以我们不能因为某个人文学水平高就由此证明其人品优,又或者某人品德优就由此证明他的价值观定然正确的结论。
在那个大时代里,台湾本省人看不起流亡的外省人,讲国语的外省人也看不起讲闽南话的本省人,所以经常会有各种对立帮派产生。
那时从中国大陆到台湾的作家都主张,台湾文学是中国文学的一部分,或者说台湾文学是中国文学的支流。
可台湾本省人却认为台湾文学表达的是台湾的价值观,它只代表台湾,中国文学与台湾文学二者之间是有鸿沟的。
台湾乡土文学论战在这种背景下产生,余光中写了一篇爱国文《狼来了》,在当时制度化的情况下使一部分作家受到牵连,余光中因此后来被扣上陷害陈映真等作家的帽子。
中国文学与台湾文学之争,到余光中去世当日,民进党籍的台湾“文化部长”郑丽君还是称余光中对台湾文学的影响是“台湾现代文学史上必须铭记的一页”——中国文豪余光中先生被“去中国化”了。
台湾“文化部长”郑丽君
所以涉及这种归属问题,见仁见智,我们不能以台湾媒体如何说而对余光中先生的生前盖棺定论。
值得一提的是,民进党时常拿这些问题来攻击国民党。
比如2012年英国杂志《经济学人》以“bumbler”形容马英九,当时民进党就嘲笑马英九被外媒称为“笨蛋”,这件事对性格多愁善感的马英九挺伤害的。
于是有一天,被中华文化耽误的外文系高才生余光中,在媒体面前将“bumbler”一词解释为“拙”的意思,以勉励马英九是个踏实、负责任的人,他因此被民进党嘲笑成是马英九的“御用文人”。
马英九曾在facebook上撰文,高度赞扬余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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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在台湾,民进党就挑起本省人与外省人争吵,现在是另一种现象,就是对挑起老一辈外省人与年轻人之间的族群对立。
比方说,在台湾,教育是没办法脱离政治的操控。
你说台湾年轻人对余光中不熟悉吗?当然熟悉。
台湾现行的教科书,中学几乎每一个版本都选择了余光中先生的作品,如《夸父》《翠玉白菜》《青蛙石》《灰面鹫》。
高中版本有《藕神祠》《我的四个假想敌》《雨声说些什么》《等你,在雨中》《寻李白》。
然而,余光中最有名的《乡愁》《母难日》却没有在教科书里。
台湾在编选课本时学者是可以随便选文的,但最终还是要送到编审委员手中通过,如果不能通过这个版本,刊印的书商就会血本无归。
所以经过李登辉、陈水扁、蔡英文这几轮时期下来,《乡愁》就没得选 了,因为通不过。
为什么会通不过?很简单,民进党要“去中国化”。
民进党想要“去中国化”有很多种套路。
比如前文提到,将台湾教科书上的文言文一删再删,删完了结果就是教育部门连丧礼的挽联都写错。
等教科书进了学校,还没完,比如余光中先生之所以被那么多台湾人记恨,也是因为学生在学校期间,老师对余先生的《狼来了》的事件进行“无情的鞭挞”,对学生进行主观性的灌输教育。
所以年轻人在网上各种留言,如“不是所有的死人都值得怀念”、“他那么想念中国的故乡,所以可以把他连尸带棺种回中国吗?这样皆大欢喜对吧?反正他也不怎么喜欢台湾”。
民进党费尽心机“去中国化”,但他们恐怕没搞清楚“中国化”的真正内涵与外延。
台湾人的语言文字、农历节日、神话信仰、建筑古迹、哲学思想,哪一样不是包含在“中国化”里面呢?
余光中先生说得好,“中国古典的遗产,经千百年的淘汰到我们手里,是一笔现金”,而民进党为了亲日而排华,为了反对而反对,不留余力。
但是中华文化在台湾人生活当中如影随行,口口声声要“去中国化”的蔡英文写给台湾导演齐柏林的“褒扬令”时用的是骈体文,1996年大量台商到大陆投资,李登辉用康熙写给雍亲王的“戒急用忍”四字原则,要求台商减少对大陆的投资。
所以“去中国化”到底怎么去?恐怕只有民进党自己想得清楚这个问题。
中华文化守望者余光中先生在民进党“去中国化”的阴影笼罩下,必然会被褪去许多神圣的光彩。
他的离世是一个文学时代的结束,而将文化囿于某种地域意识形态的台湾酸民,在余光中先生面前,“杂草岂能与日月同光”?
台湾文化之于中国文化,诚如余光中先生所言,“台湾之小岂能否定中国之大、之久?这么说,不是把闽南话说成像台语,等于说父亲长得像孩子吗?”
文化的传承与包容,源于整体社会的自信,在全世界华人愈来愈重视中华文化的大环境下,希望台湾不要倒退成没有记忆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