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蔡志忠的眼里,“每块木头都可以成为一尊佛,只要去掉多余的部分。”
2020年11月17日,72岁的他走进嵩山少林寺,打算“去掉多余的部分”,成为佛家的一员。
方丈释永信手持戒刀,剃掉了他的长发。
“这么多年来,及肩长发早已成为我蔡志忠的标志。碰到陌生人,也会对我的头发多瞄几眼,我可能很难把对头发的感觉说清楚,可是我知道,如果头发无缘无故被剪,心中就觉得很不痛快,做起事来也不顺利。但我不想称它是我的脐带或安全感的来源,我叫它‘逆鳞’——一个不可被侵犯的隐私、行为或物质。”
一地“逆鳞”落地,也是蔡志忠与万丈红尘的告别。
就像他的漫画有很多留白一样,他最终选择出家,也留给了世人诸多的疑问。
“有华人在的地方,就有蔡志忠的漫画。”
“我是中国人有史以来卖书最多、版本最多的作家,这一点不要怀疑。”
这两句评价,一个出自别人,一个来源于他自己,皆所言非虚。
但面对世俗的诸多功名,他说放下就放下了。
欲望无尽,自释为止。
其实,蔡志忠一直都和这个世界保持着距离。
这个距离感,从童年时就开始了。
尽管他生活在一个有兄弟姐妹的大家庭里,但这一生“我和爸爸、大哥、二哥、姐姐、妹妹,一辈子讲的话不超过50句。”
● 蔡志忠(上右一)全家福
在台湾靠海的花坛乡,蔡志忠出生之前,因为战乱,父母已经相继失去了6个孩子。
● 蔡志忠父母
所以,他们只希望活下来的孩子此生健康。
从1岁起,蔡志忠便和同村的二十几个孩子一起在村里的教堂接受洗礼,开始念《圣经》。
从创世纪到耶稣,《圣经》里几百个故事,在教父绘声绘色的讲述中,已在他的头脑中有了具体的雏形。
从《圣经》里,他知道了摩西分开了红海,诺亚制造了方舟,“只有我无所事事,所以我就开始苦思,我要干什么?”
后来,父亲书桌下的小小空间,成了他的“树洞”。
他在这个“树洞”里思忖了一年多的时间,四岁半时,便决定了此生的志业方向——画一辈子画。
● 蔡志忠漫画作品
父亲是乡里的一名书法家,给他买了一块小黑板,教他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随之,那块小黑板也成为了蔡志忠描绘娑婆世界的开始。
早慧的好处之一是,让蔡志忠至少提前十几年就看到了自己人生要走的道路,同时也因为早慧,他成了一个“来不及长大”的孩子。
所以当同龄的孩子还在父母的怀里撒娇,或者尽情玩耍时,蔡志忠已在海边的沙地上、乡间的小路上,任意地勾勒涨落的潮汐、天空的飞鸟,和大地上生生不息的万物了。
儿时的蔡志忠很调皮,母亲煮好饭后会在晒谷场喊他回家吃饭,可是他常常迟了一个钟头才会回家,好在母亲从来不会责备他;
他想去彰化看电影,便告诉父亲一声,当天只要赶上太阳下山前的最后一班车回来就可以。
虽不是富贵宦达、受过高等教育的家庭,但开明的父母,给予了儿时的蔡志忠极大的自主权。
别人的童年辗转于课业与游戏之间,而蔡志忠在进入小学前就已经读了很多书。9岁那年,他已完成了《汤姆历险记》《基督山伯爵》等100多本书的读书计划。
正因为从书中摄取了大量的知识,所以6岁入学后,他就常常以各种“奇思妙想”将老师问得哑口无言,以致老师对他避之如恐不及。
在蔡志忠上小学三年级时,漫画风靡台湾。在他生活的村庄里,有一间杂货铺,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漫画。
当一个别有洞天的世界向他豁然中开时,他才发现,那些多姿多彩的人物、曲折动人的故事,还可以诉诸意趣盎然的漫画。
“我要成为一名漫画家!”
梦想破土而出,在他的心中潜滋暗长。
而在他记忆的“存储器”中,已通过书籍储备了成百上千个故事。于是,他把那些听到的、看到的故事讲给妈妈听,耐心的母亲一边干着家务活,一边听着儿子绘声绘色的描述。
● 蔡志忠漫画作品
那时母亲并没有想到,这无意中构建了孩子和这个世界对话的模式。
因家贫如洗,父母给的零用钱很少,他舍不得满足口福,而是全部拿来买漫画书,专研漫画的内容和技巧,并将课本的空白处变成了他展示作品的“舞台”。
多年后,当他成为了一个漫画大师,在分享自己的漫画经验时,他谈及了自己的感悟:
像讲故事,那么,你就可能变成张艺谋、陈凯歌、李安,成为好莱坞的大导演;如果你拥有第二个条件,你可以成为托尔斯泰、莎士比亚,或任何大文豪;如果你只拥有第一个条件,那么对不起,你只能当人家的助理。”
那时还没有成为漫画家的蔡志忠,似乎就已经具备了这三个条件。
15岁那年,蔡志忠在考上了县上重点高中的同时,也将自己创作的四页漫画作品,寄给了台北的集英出版社。
他将这6年的“痴心”寄出,等来的是出版社来信——请他当漫画家的消息。
那天下午,他很开心地和母亲说:“妈妈,明天我要坐早班车到台北了。”
母亲提醒他这件事要征得父亲的同意。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的父亲正在看报纸,他像之前去看电影一样,和父亲进行了简短的对话:
“爸爸,我明天要去台北。”
“去干嘛?”
“去画漫画。”
“找到工作了吗?”
“找到了。”
“那就去吧。”
他站在父亲的背后,父亲并没有回头。
这大概就是天下所有父子之间最常见的沟通方式吧。
第二天,他揣着父亲给的200台币,拎着皮箱,坐上了开往彰化的公交车。
以前,彰化是他的终点站,而这次,彰化成为了他生命的一个驿站,家乡亦在多年后成为了故乡。
● 年轻时的蔡志忠
但他没有因为这次归期难料的离开而流泪,也没有因为火车载着他和他的漫画梦驶向远方而肆意开怀。
他只是望着渐行渐远的渔村,大喊了一声:“我永远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
15岁,尚未成人的年纪,他就像一个孤独的水手一样,一头扎进了人生未知的海洋。
到达台北后,出版社的老板惊讶自己招来的漫画家竟是一个少年,身形羸弱。站在皮箱后的他,像一个未发育好的孩童。
在当时保障体系尚不够健全的社会背景下,未成年人出来工作也是一种常见现象。因时代的蒙昧空白,某种程度上,也成全了蔡志忠。
出版社的条件并不好,四平米的小屋,两张上下铺,却住着四个人。
只要可以画画,蔡志忠并不介意吃穿用度。
● 年轻时的蔡志忠
很多年以后,即便坐拥台北地段最好的三座豪宅,他也经常穿着朴素的衣服,一日一餐,粗茶淡饭,深居简出。
进入出版社后,他以画连环漫画为主,常常凌晨四点起床,深夜时分才在老板的催促下,回去休息。
第一次领薪水时,老板因为他太认真,将原来300的工资翻了一番。他从600元钱里拿出450块寄回了家里。
他在家书里,和父亲道出了自己的“野心”:
“爸爸,你是全乡书法第一,但我不仅要成为全花坛乡最好,全彰化最好,全台湾最好的漫画家,有一天我要成为全亚洲最好的漫画家。”
他不是口出狂言,因为有实力为凭。在出版社画漫画的五年时间里,他的一张画价格从八毛钱涨至一块五(指新台币)。从天还未亮到夜深人静,他不辍笔耕,五年里,画了200多本武侠漫画。
● 创作中的蔡志忠
后来,他去服兵役。三年期间,他从顾恺之到吴道子,从扬州八怪到张大千,从米开朗基罗到拉斐尔,从中国美术史到西洋美术史,再到大学美术系里的课程……他自学了有关美术的所有知识,这让他的漫画作品充满了气象万千的深厚蕴藉。
当兵役结束后,他转战动画行业,到以制作电视节目著称的光启社求职。
当对方要求“大学相关科系毕业”时,初二即辍学的蔡志忠击败了29位前来应聘的大学毕业生,成功入职光启社,担任电视美术指导。
“我没有文凭,可是实力超强。”
作为新生代漫画家,他显然不够谦虚。然而对于漫画,对于美术,似乎没有人比他更精通此道。
他懂得漫画的夸张不是浮夸,也明白漫画的有趣不是靠低俗取胜,更懂得漫画除了挥洒于一页页的纸上,也可以妙趣横生地出现在屏幕里。
1977年,蔡志忠成立了远东卡通公司。在他的指导下,公司制作出了台湾第一流水平的漫画动画片。
● 蔡志忠与公司员工合影
因为品质上乘,他的公司几乎包揽了当时亚洲全部的卡通广告片,这使得台北其他四五家卡通工作室走到了关门大吉的地步。
1981年,蔡志忠又成立了龙卡通公司。同时拍摄了《七彩卡通老夫子》《乌龙院》等卡通电影。
● 卡通电影《乌龙院》截图
其中,《七彩卡通老夫子》获得了第18届台湾电影金马奖的最佳动画片,以7350万台币的票房成绩,打破了台湾电影的票房纪录。《老夫子》也以新颖别致、生动活泼的内容与形式成为了一代人童年的回忆。
● 卡通电影《七彩卡通老夫子》截图
而他于1983年开始画的四格漫画在整个东南亚长期连载,拥趸无数。
他曾说,“一个人一定选择他最拿手最喜欢的事物,把它做到极致,无论是卖油条,做水煎包,或者画漫画,都必然成功的。”
正所谓“置心一处,臻于至善”。
1985年,蔡志忠获选为台湾十大杰出青年,他邀请父亲一同参加颁奖典礼。
在领奖台上,蔡志忠手握奖杯,含泪致辞:
“我特别要感谢我的父亲,因为他没有逼我继续上学,没有将他一生未完成的愿望,要我去替他完成,才使我有机会画漫画,感谢爸爸!”
彼时的蔡志忠已功成名就,他买下了台北地段最好的三套房子,存下了近千万家产。
“从此只要不赌钱,不借别人钱,不投资,就可以活到80岁还有饭吃。我就想,人生为了赚钱的事过了,所以要做自己高兴的事。”
36岁时,蔡志忠只身飞往“漫画王国”日本。
在那里,他用了三个月学会了日语,并和日本漫画家市川立夫合租了一间并不大的房子。
有一天,两人聊起了庄周梦蝶的故事。市川立夫说:“好像柏拉图也有类似的故事。”
这一番谈古论今的对话像一阳指点开了窍穴一般,让蔡志忠顿悟:何不将先秦诸子百家思想画成漫画呢?
其后,他便将随他一起飘洋过海的《庄子》《老子》《墨子》研读开来。
这是他的习惯,在下笔之前,他需要用99%的时间去了解故事,剩下的1%就是将故事以漫画的方式呈现出来。
在创作诸子百家系列的四年时间里,他曾有42天没有打开过房门,他也曾持续坐在椅子上58小时,全力专注于笔下。
后来谈起此事,他还调侃自己:“我伟大的不是我的脸蛋,而是我的屁股。”
画《庄子说》时,他觉得自己就是化蝶的庄周;构思《老子说》时,老聃则成为了他的偶像。
● 蔡志忠漫画作品《庄子说》
虽然漫长的创作是一个淬火成金的过程,但蔡志忠并不觉得煎熬,或许伟大的作品都是在孤独中磨砺而出,因此他很享受这份与天地,与诸子,与自我扺掌而谈的欢愉。
从先贤那里,他仿佛秉承而来一种使命感,用以诠释漫画的意义:
“一个时代结束时,很多东西都烟消云散,唯一留下来的是文化,历史只记载文化。在中国社会中,道家和儒家思想各影响中国社会的1/2,所以孩子要从小了解这些圣人思想。”
从孔子到孟子,从老子到庄子,从孙子到韩非子,中国几千年的文化底蕴与其中流淌的智慧因子,在他的漫画中又重新焕发出光彩和生命力。
这些曾被中国人信奉了几千年的圣人思想,从被束之高阁到沿着他的笔端顺流而下,终于从神坛走向现实,从远古走到当今。
图文结合、简单明了的“诸子百家”系列漫画出版后,风靡了华人世界,打破了日本漫画一统天下的局面,甚至有人说他是来拯救中国漫画的。
● 蔡志忠作品集《孔子说》
那时台湾书店销量排行榜前十的,一大半是他的作品,他也连续两年获台湾10名畅销书作家之首。
当年,一向特立独行的三毛也成了他的粉丝:
“蔡志忠的智慧,使视古人如畏途的这一代中国人,找到了他们精神的享受和心灵的净化。”
● 蔡志忠与三毛
1989年,在三联书店沈昌文和董秀玉的促成下,“诸子百家”漫画第一次在大陆推出。蔡志忠记得,那天在王府井新华书店举办签售活动,2.1万本书当天售罄。
让他最欣喜的,并不单单是可观的销量,更是他终于实现了以此传播中国文化的愿景。
他深知文以载道,画以承道,因此,对待自己创作的作品,他向来虔敬有加,不敢有丝毫怠慢,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他也从未流于随意。
从事漫画工作几十年,当很多人将他的成就归功于夙兴夜寐的努力时,他不以为然:“努力才怪!”
喜而欢之,喜而爱之,喜而追之,于斯途寻芳揽胜,探骊得珠。
“我的一生从来没有努力工作过,因为我都在享受,当你做着自己最爱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所谓努力这件事。”
管理学上有个概念叫“德尼摩定律”,即凡事都应有一个可安置的所在,一切都应在它该在的地方。
因而在蔡志忠看来,如果一个人尊重并沉浸在自己的天赋或者热爱里,“成功”就成为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早年在立志此生以画画为自己终身追求的事业时,他就坚定了自己的初衷:
“只要不饿死,我要一生一世永远画下去,一直画到老、画到死为止。”
1990年,蔡志忠42岁。那一年,他和妻女远赴加拿大。
在温哥华的日子里,有时,他隔着窗扇,看向夜空,觉得自己离开了养育自己的故土,十分惭愧。
两个月后,他对妻子说:“你们留在这里,我一定要回去。我如果哪天死在温哥华,我一定会不甘心,会哭。”
此后,他经常往返台北与温哥华之间,亦渐渐地对手边的佛经着了迷。
为了塑造佛陀,他搜集了各个年代的佛像。
他的客厅、书房、墙边甚至卧室都是佛像。
● 蔡志忠收集的佛像
他曾戏谑道:“遇到地震,佛像掉下,被压死了也是一种相当有趣的走法。”
20年时间,为了4000多尊铜佛像,他耗去了6000多万人民币。
从北京到香港,从日本到印度,只要得到了哪里有珍贵佛像的消息,他都会亲自去一趟。
买回家的佛像,从服饰到宝冠,从造型到神情,从手印到体态,他都一一研究,一一记录。
同时,他将佛经里的大多数名词,整理为档案,并摘抄了24本有关佛经的笔记。
佛家里的故事与智慧,就这样以简单干净的线条、以栩栩如生的面貌出现在了他的漫画里。
● 蔡志忠作品
几年以后,《漫画心经》、《佛陀说》、《金刚经》、《六祖坛经》等佛系漫画再次震惊世界。
星云大师评价说:“佛陀、菩萨、阿罗汉……到了他的笔下,不论一语一默,或吟或唱,生动的表情、祥和的气质,无不令观者自然产生欢喜心。”
2011年,他被授予“金漫奖”终身成就奖。
颁奖语里这样写道:“他通过漫画,将中国传统哲学与文学,作出了史无前例的再创造。”
这种“史无前例”,令人高山仰止,但他巨大的创造力绝非局限于此。
有一天,作家蔡澜问他在研究什么,他说“物理学”。
● 蔡澜
蔡澜遂叹道:“这个人不是人,是外星人。”
1998年,凌晨6点,香港红磡酒店。
蔡志忠隔着玻璃望向海面:“假设海平面等于零,那窗外那些空间怎么处理?”
50岁时,蔡志忠开始闭关,只想挑战宇宙最高的学问,于他而言,更是一种回馈:
“我一生受到前人所栽种树木的诸多恩惠,我喜欢自己也能为后人种下树。”
2008年奥运结束,他才结束自己长达10年的修炼。
面对媒体的采访,他缓缓道出这十年闭关所得:“这10年很少出门,也很少见媒体,画了14万张画,写了1300万字,在电脑存了40000个PPT……醉心于物理、数学的世界,研究时间方程式。”
而这些有关物理、数学的研究成果后来出现在他的漫画《东方宇宙四部曲》中。
● 《东方宇宙四部曲》
那一年,蔡志忠62岁。
从15岁离开家乡,到成为举世闻名的漫画大师,倏忽之间已逾47载。
在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时代的更新迭代早已让陈旧的被遗忘,落后的变先进。可是他仍然不戴手表,更没有手机,靠E-Mail与外面的世界联系。
现代隐者的生活方式,让他日渐成为了一个遗世独立的传奇。
外面的世界精彩着它的精彩,蔡志忠执著着他的执著。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谁去见他,或他去见谁,他的装束都几乎差不多——白衬衫、旧裤子,和一双布鞋。
有时,鞋还是破了洞的。
物质生活的至简,让他摒弃了多余的羁绊。
“碗拿起来的时候,问问自己到底是饿了还是馋了。人要做心的老板,不要被欲望牵着走。”
随心所“欲”,非随欲而行。
2009年,蔡志忠受杭州市政府的而邀请,搬到了杭州西溪湿地的一所房子里。
鲁豫前去完成一场预定的邀约,她以为蔡志忠会对自己生活的周边环境很熟悉,提出了想要他带她游湖的想法。然而鲁豫并不知道,蔡志忠虽在此居住,却很少出门,他也是因鲁豫的探访,第一次坐着游船去见识西湖的宜人之景。
● 蔡志忠接受鲁豫采访
西湖虽美,却不是蔡志忠最终的归宿。
那次游湖结束,他对自己的晚年生活和百年之后做了规划:
“我生于台湾,将老死于杭州,葬于少林寺。”
鲁豫不解他为什么要葬在少林寺。
“如果把我葬在台北或杭州,没有经济效益,葬在少林寺可以收门票。”
他所理解的成功“并不是地位多高,或是多有名,或是赚到多少钱;成功是让多少人,在多长的时间,获益良多。”
而和鲁豫的这一次对话后的第四年,他便如前所言,皈依少林寺。
“我们打开门走出去,是知道要去哪里。我们开车上高速,是知道目的地。”
他的目的地是哪里呢?
最终,蔡志忠给熙熙攘攘的世界留下了一个卷帙浩繁的漫画国度,而他自己则转身走进了深山古刹中。
因为他决意不再会用任何十年、一天或者一分钟去换一千万。
“我把所有的生命都批发给自己,不再零售。”
佛家云,人生有三个境界,第一要堪破,第二要放下,第三得自在。
“真自在”,大抵就像他想在墓志铭上留下的那段文字一样:爱其所爱,做其所做。
然后,在白云深处、香炉紫烟的缥缈中,他渐渐隐遁了自己的行迹。
其实,那不是一种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文/荠麦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