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所有一辈子为家庭付出，永远最用心的母亲们：谢谢您。
作者：木蹊
妈妈是个大骗子。我不知道在我和她相识的一万多个日子里，她到底对我说过多少次慌，但数量一定是惊人的。
至少，关于我的身世，她就骗了我4次。
石头里蹦出来的、垃圾堆里捡的、别人家买的、肚子里掉出来的……
如果不是14岁偷看她曾经的日记，我还真的不知道，自己曾经差点杀了她。
▲ 母亲的日记：经过四天三夜的疼痛与期待，9月初8中午，小昕出世了……
我一直很纳闷，书上不是说生孩子就疼一会吗，怎么会疼四天三夜？
后来，外婆告诉我一个词，叫难产。
当时医生说妈妈胎位不正，又是秋老虎正盛的时候，不敢刨腹产，怕感染，也怕伤到我，结果妈妈在生我的时候就大出血，在病床上疼晕过去两次……
在素昧平生的时候，以命换我，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可劲忽悠，这，就是我的妈妈。
长大一点，妈妈更会说谎了。
那时候，家里的条件并不好，吃饭的时候经常没什么菜，更别提肉了，每次吃饭，妈妈总会习惯性地把肉夹给我，然后还说，她刚刚在做饭的时候，已经吃过几口了。
印象中，妈妈很少有饿的时候。
每次做完饭后，我总是不守规矩，趴在桌子上吃得津津有味，而她总是安静的看着我吃，或者在旁边拾掇，或是一边帮我夹菜，一边嘱咐我吃慢点，被油烟熏得晶亮的黑发在桔黄的白炽灯中格外明晃。
很多次，她还威胁我，要多吃点，不过，下一秒身体却很诚实的把我抱了回去。把好吃的都夹到我们碗里……
▲ 作者与母亲
当然关于吃，她的谎言还有很多。
比如，她喜欢吃鱼头，喜欢吃鸡皮，喜欢吃榨菜……喜欢吃我不喜欢吃的很多东西，有时，这些东西，也是爸爸不喜欢的。
后来，她又骗我，吃饭吃不干净的孩子，雷老爷打雷吓你，还说，现在吃剩的米饭，长大就会变成脸上的痘子。
我信了她的鬼话，每次都吃得很干净，可等长大了，脸上长痘的时候，才知道，她又骗我！
关于迷信的谎言，还有“上牙放床底，下牙扔屋顶。”这样，新长出的牙就整齐，漂亮了。
后来我每次掉牙，就小心翼翼地用纸包着牙齿，扔床底，扔屋顶，一切按部就班。不过，18岁的时候，我还是去矫正牙齿了。
不仅是那些迷信，有时候，她连我的钱都骗。
过年的时候，妈妈总会和我说，压岁钱就放妈妈那，妈妈帮你存着，等你长大后就有好多钱了，那时的我，就一直幻想着长大后，会有一座小金山等我。
在后来的10多年里，我每年都会收到压岁钱，也每年都会上交，直到读高三的那一年，妈妈才说，压岁钱不用给她了，自己买点喜欢的衣服穿。
我问：“那以前的压岁钱呢？”
她说：“存到银行了。”
高三那年，我已经学会了如何识破她的谎言，只不过即便识破了，我也不能怎样。
那时候下晚自习是10:30，6点会有段短暂的吃饭时间，而她每次都喜欢拎着个保温桶，送饭到学校，有段时间，家里电瓶车坏了，我以为她不会送。
但她还是送了，在拉闸的校门口，从铁格栅里把递给我，我问她怎么来的，她说打车来的。
我知道他在撒谎：我的妈妈，一定会为了省几块打出租车的钱，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走过来……
这份推理，是从她温柔而虚弱的语气里，听出来的。
这种温柔而虚弱的语气，一直延续到高考的最后一个下午。
那个三伏天，妈妈递过来一杯玻璃瓶装的浓茶，叮嘱我喝了，望着她干裂的嘴唇和满头的汗珠，我把手中的玻璃瓶递过去让她喝。可她却说：“你快喝吧，我不渴。”
不就是一瓶水嘛，有什么舍不得？
后来爸爸才告诉我，那瓶水是我高考前，妈妈偷偷去九华山拜的，说是状元水，很多人都说灵……
我叹了口气：我妈，真是的！
爸爸没有说话。
上大学后，我和妈妈已经开始互相“说谎”。
每次给家里打电话，妈都会问最近怎样。
我都说：“都挺好的，室友们对我挺不错，钱也够用。”
而当我问到她，妈妈也都说：“我们身体挺好的，放心吧，你照顾好自己。”
其实我们都知道，妈妈过得很辛苦，因为省吃俭用，彷佛是她改不掉的毛病。
2012年的母亲节，我和室友们去外地旅游，经过星巴克看到一个特别漂亮的深红色保温杯，母亲节限量款，300多块，想到自己还没给妈妈买过什么东西。
就立马买了，寄给了她，还哭穷地说：“花了我好几百啊！”
不过，我一直没见她用，也一直催她用，直到今天这个杯子还在柜子里睡大觉。
我问，你干嘛不用，她说：“没必要，现在的就挺好，贵的不一定好。”
这时，我才明白，有时候，孩子想给妈妈一个母亲节，却忘了，妈妈们每天都过愚人节。
人越长大，越会发现，身上有一些最重要的东西，是来自于母亲。
母亲是狮子座，固执得很，我也是。
不过，父母是永远也拗不过孩子的。
大学毕业，我往家里拨了电话，说我要留在南京考研，不找工作，我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好，没事就回来歇歇。”
等找工作的时候，我妈说，找人给你弄到xx单位，离家近。我说：“不，我自己找。”
她说：“随便你吧！”
我始终觉得，我过什么样的生活，应该是我自己来选择，即使是他们也没有权利干涉。
但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做一个平凡踏实的上班族，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过好小日子。
曾经一段时间，我爸告诉我，妈妈有时候吃了晚饭在客厅里呆坐着，憋了半天才能想好给我发什么样的微信消息，我才发现，原来说出口的“随你吧”，都并非轻轻松松就能说出来的。
所以现在就会想，可能老妈从来没有真的被我说服过，她只是不愿看到我不开心，又怕我会有心理负担，所以才装作一副爱烦不烦的样子吧。
比起不舍得让我离开，她更不舍得我过得不快乐。
这大概就是我和妈妈之间最残忍，也最有意义的一部分。
想起一个月前，妈妈胆囊炎住院做手术，还发信息给我说：“不用你来医院，小手术，你忙你的。”
那时，我刚找到工作，和老板去出差，准备外地待上几天。
后来，要不是姨娘打电话过来说：“你妈妈其实特别想你能在做手术前来看看。”我差点又被她骗了。
病床上，我和她聊天，说想买房，不过现在的工资怕得等个10年才能首付。
可她这时却说：“家里可以拿一百多万，首付还是可以的。”
我当时无语了，要知道，她是至今连一件羽绒服都没超过一千块的人，突然，百十万唰一下就拿出来，眼都没眨一下……
原来10年前，她帮我存的压岁钱，现在真的成了金山。
还记得韩剧《请回答1998》里得一句台词：
“听说神无法无处不在，所以创造了妈妈。”
妈妈这个词，只要叫一叫，就会觉得喉间哽咽。因为那是，最有力量的名字。
母亲节的前一天，微博上有一则热搜：“我和妈妈的故事”。
留言是这样的：
父亲病逝之后，母亲又当爹又当娘，苦不堪言。然而母亲多年来却始终不嫁，别人再劝，母亲也断然不听。母亲说：“我不爱”。
身在外地工作的孩子，常常寄钱回来补贴母亲。母亲坚决不要，并将钱退了回去，母亲说：“我有钱”。
孩子长大了，有了一份好工作，孩子想把母亲接来享享清福，却被老人回绝了，母亲说：“我不习惯”。
看了之后，我想到了自己爱骗人的妈妈：
原来，我们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就是这个样子的，但其实，天下的母亲都是这个样子的。
《奇葩说》有这样一幕：
何炅说：“我讨厌说谎的人。”
蔡康永问他：“只要你爱吃的东西，妈妈就会说她不爱吃，其实她在说谎，那你讨厌她吗？”
一向反应迅速的何炅，愣了半天。
我们的妈妈还是那么会说谎，尽管我们长大了、工作了，她们也一样“谎话连篇”。
妈妈除了喜欢说谎外，还一直很迷信。
从小到大，她都会把滚烫的鸡蛋从开水里捞出来，不过冷水，就剥壳给我吃。
我问，这样子不烫手吗。
老妈说，这样吃有营养。
我觉得这相当于，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