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红颜，红颜劫、红颜殇。
文/倪志峰
在众人眼里，陈圆圆的形象似乎已被红颜祸水这四个字定格。
人们愿意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李自成的部下刘宗敏抢走陈圆圆，吴三桂就不会一怒之下打开山海关，皇太极或许就无法入主中原，历史将会以另一种面貌呈现在后人面前。
可是历史从来没有假设。那么，这个与这段历史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陈圆圆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
01
陈圆圆的故事，我们先从一场战争说起。
公元1644年4月的某一天，山海关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是令人恐怖的红色，鲜血和火焰组成的红色。
石河里的水是红色的，那是将士们的鲜血；士兵的眼睛也是红色的，瞳孔里映照着燃烧的帐营；壮阔的天空也变成了红色，连绵起伏的山峦火光冲天。
天消失在苍穹中，山海关消失在黛色的群山里，将士们消失在熊熊的火光之中，只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似乎还在提醒活着的人这里还是人间。
此刻，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和李自成凶悍的农民军正挤在狭小的河谷里拼命厮杀。在不远处的欢喜岭，多尔衮的部队在悄悄的窥视着，准备伺机而动。
关宁铁骑在农民军的围攻下险象环生。没想到第二天，局势就发生了根本地逆转。关宁铁骑和漫山遍野的八旗将士一齐向农民军发起了猛攻。
农民军在两支精锐部队的围剿下丢盔卸甲，落荒而逃。李自成的大顺王朝宣告覆灭，大清王朝从此入主中原。
造成战局逆转的根本原因是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主动打开了大门，让多尔衮的八旗军队轻而易举地攻入北京城。
是什么原因促使吴三桂突然向多尔衮投降呢？
很多资料都说是因为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被李自成的部下刘宗敏抢走，吴三桂深感耻辱，结果就有了"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千古传奇。
于是，红颜祸水、乱世妖女成了贴在陈圆圆脸上的标签，成了她一生无法摆脱的印记。
02
陈圆圆是一个美人，而且不是一个普通的美人。
“这女子四十岁左右年纪，身穿淡黄道袍，眉目如画，清丽难言，韦小宝一生之中，从未见过这等美貌的女子……那丽人伸起衣袖，遮住半边玉颊，嫣然一笑，登时百媚横生。”——《鹿鼎记》
这是金庸先生笔下的陈圆圆。这位绝世美人一出场，顿时把在花丛之中猎艳无数的韦小宝看得目瞪口呆、口水直流。当时的陈圆圆已经是四十岁的中年妇女了。
或许有读者认为小说家笔下的人物难免有些粉饰，那么正史又是如何记载这位绝世美女的呢？
“声甲天下之声，色甲天下之色。”（陆次云：《陈圆圆传》）意思是陈圆圆的美貌举世无双，荣登排行榜第一。
这位绝世美女出生在小桥伴流水、画船听雨眠的人间乐土苏州城，本名陈沅。
可惜上苍并没有眷顾陈沅，她一出生就运交华盖，父母早逝，只得寄养在姨母家里，从小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姨夫是一名货郎当，平日喜爱听昆曲，经常和一帮发烧友住在家里通宵达旦地听昆曲。陈沅耳濡目染，很快学会了梨园的那一套本领。
后来姨母家道中落，把陈沅卖给烟花之地，她从此过起了以色事人的歌妓生涯，改艺名叫陈圆圆。
凭借着天生丽质和曼妙的嗓音，出类拔萃的陈圆圆绮名远播，成了秦淮河畔的一颗耀眼的明星。人称“酒垆寻卞赛，花底出陈圆”，为之神魂颠倒的人枚不胜数。
就在这时，风流才子冒辟疆闯进了陈圆圆的生活。
03
公元1641年暮春，才子冒辟疆赴湖南探望父亲时路过苏州。一个寻常的午后，风流倜傥的冒辟疆慕名前往秦淮河畔去找寻陈圆圆，渴望一亲芳泽。
冒辟疆见到陈圆圆时恰逢她正在梨园上演弋腔曲剧《红梅》。舞台上的陈圆圆淡扫峨眉，摇曳生姿，云裳翩跹，顾盼生辉。宛如一朵绽放的红莲，释放着夺人心魄的美。
只见陈圆圆微启朱唇，美丽迷人的声线从喉咙里面流淌出来。冒辟疆感到一股愉悦的美感如天籁般无边无际地扑面而来，似乎有神灵依附般悦耳动听。
冒辟疆当即就神魂颠倒得忘了自己。多年以后，他在《影梅庵忆语》中用“欲仙欲死”来形容当时的心情。
而在陈圆圆眼里，这位衣袂飘飘、鲜衣怒马的少年正是她倾慕已久的白马王子。她早已厌倦了烟花柳巷的卖笑生涯，渴望能嫁给一位爱她的才子，共同演绎一段以诗为茶，煮词为酒的快意人生。
那一刻，春草重生。
可惜造化弄人，在陈圆圆的人生羁旅中，冒辟疆终究不过是一个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浪子而已。
春风一度之后，冒辟疆继续前往湖南。等他返回苏州重寻佳人芳踪时，陈圆圆已被国丈田弘抢走。
风流的冒辟疆很快就被另一位歌妓董小宛吸引住了目光，留给陈圆圆的只是满腹簟纹灯影的忧郁和惆怅。
04
田弘抢走陈圆圆并不是为了自己享用，而是将其作为礼物献给正困锁愁城的崇祯皇帝，想籍此永保荣华富贵。
然而拍马屁也是要有点真功夫的，此刻的崇祯并不需要女人，而是一个文韬武略、能够助大明江山不易旗帜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吴三桂。
吴三桂是个怎样的人呢？从下面这件事情可窥见一斑。
吴三桂16岁那年，有一次，他的父亲吴襄仅带着五百士兵在锦州城外被四万满洲兵甲围困住了。
心急如焚的吴三桂见状带着二十多名家丁杀入四万满洲兵的重围，竟然将吴襄从目瞪口呆的满洲兵士手中救了出来。
勇猛，是吴三桂的过人之处。
吴三桂不仅勇猛过人，他还具有一颗睿智的头脑，处世能力极强，善于协调各种社会关系，使他在官场上如鱼得水、长袖善舞，不到三十岁便已成了一位位高权重、深受皇帝信任的大将军。
在崇祯皇帝那里讨了个没趣田弘于是就把陈圆圆献给了吴三桂，这一回田弘终于拍对了马屁，吴三桂对这个“礼物”非常喜欢。
公元1644年，李自成率领的大顺农民军攻克了紫禁城，崇祯自缢于煤山，统治华夏大地276年的大明王朝寿终正寝。
夺到政权后的大顺农民军开始大肆劫掠财富、抢夺女子等。艳名远播的陈圆圆被李自成手下的权将军刘宗敏抢走。
当吴三桂得知陈圆圆被抢走的消息后顿时须发喷张，大怒道：“大丈夫不能保一女子，何面目见天下人！”
于是，一出荡气回肠又充满浪漫色彩的传奇大戏正式拉开了帷幕。历史老人站在幽暗之处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嘴角微微含笑。
05
难道吴三桂冲冠一怒真的只是因为陈圆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试想一下，作为一个在血光弥漫中壮大起来的枭雄，假如没有超强的意志力和冷静理智的大脑，吴三桂怎么能在弱肉强食高度丛林化的乱世中站稳脚跟、而且还发展壮大呢？
假如吴三桂是一个感情胜过理智的人，那么他早已在这个腥风血雨的乱世里成为战争这台绞肉机的佐料了。
说到底，吴三桂其实就是一个精致的功利主义者。他是一个有目标的人，这个目标就是四个字——荣华富贵。其他诸如忠君爱国、家园情怀，人伦亲情等都不重要。
客观地说，陈圆圆被夺的确是吴三桂降清的导火索。除了吴三桂个人性格因素外，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着的还有他对李自成的绝望。
吴三桂看出这一支农民军骨子里其实是一群毫无底线和原则的流寇。李自成今天为了某一目标会许诺给他吴三桂种种高官厚禄，但只要一达到目标，李自成就会立马翻脸不认人。
权衡利弊之下，吴三桂的天平倾斜到皇太极这一边，他认为关外的清廷更有助于实现其个人的政治野心。
利益，才是决定历史走向的原力。
然而在以男性为主的历史语境中，人们总是习惯把某个处在历史节点的女人当做背锅侠.
夏桀是被妹喜搞垮的；假如没有妲己，商纣就不会成为一个暴君；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也全是褒姒的诱惑……
照葫芦画瓢，吴三桂降清也全是因为陈圆圆——冲冠一怒为红颜！于是陈圆圆成为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纵观陈圆圆的一生，她其实只是一个男人的玩偶而已。
从姨母把她卖给妓院开始，冒辟疆、田弘、崇祯、吴三桂、刘宗敏，她在这些非等闲之辈的男人手中转来转去，最后又重新回到吴三桂的手中。
这些男人没有把她当做一个正常的女人来看待，从不问她愿不愿意、幸不幸福，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因为在他们眼里，陈圆圆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礼物，一份精致的礼物。在三纲五常这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笼罩的男权社会里，陈圆圆根本无力挣脱，更遑论鼓起勇气反抗。
后来吴三桂被康熙平叛之后，陈圆圆下落不明，终局成谜,从此消失在历史的烟尘里。
悲剧的陈圆圆像一朵绚烂的烟花矗立在深沉广阔的历史深处。耀眼的荣华，转瞬间便是江山日暮，寒鸦夜啼，留下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
一生羁绊，换来一声长叹。
现实世界留给女人的空间总是很狭窄。传统习俗告诉女人要么活在贤良淑德的典范里，要么做一只艳丽的花瓶，就是不能活出真我。
女人的一生如同一个色彩缤纷的魔方，扑朔迷离。而最瑰丽的那一笔，必定是生发于自身，生命的底色必须由自己来勾画。
女人，请为自己而活。
图片来源：《江山风雨情》
作者：倪志峰，热爱写作和酷跑，喜欢用文字记录心灵的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