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华人周刊专栏作者:张老六
见微知著,解读神奇世界中的必然
全文3261字,读完大约5分钟
我们来到世上,在个人完成社会赋予的阶段性任务后,不禁会想,生命怎么样会更有价值?
《礼记·礼运》中说:“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所以人们不单赡养自己的父母,不单抚养自己的子女,要使老年人能终其天年,中年人能为社会效力,幼童能顺利地成长,使老而无妻的人、老而无夫的人、年幼丧父的人、老而无子的人、身有残疾的人都能得到社会的供养。
生命有许多不同的追求,“获得”是一种,“付出”也是一种。
如此,我们是否尝试是用一己之力,点亮他人的生命?如龙应台说,“有能力的人,请把你的烛光照得更远,因为很多在黑房子里的人,他们连蜡烛都没有。”
大凉山,远眺山峦起伏,青山如黛,近看千仞峭壁,草木葱茏,二三千米的山地时有云海如绡似幔,缠绕其间,可除此之外,当地还有低温、干旱、洪涝、泥石流等频繁的自然灾害,以及延续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始耕作方式的彝族群体。
在这里,人们仿佛坐上了倒退到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光机:村民居住在矮小的泥土屋,室内黑暗潮湿,落脚几乎就是混有猪粪的泥泞,门口还有一群因贫穷无法上学的孩子。
这里一度成为国家及民间单位的扶助对象,扶贫机构、公益组织源源不断的涌入这里,但艰苦的条件让很多人热情而来、却往往半途而废。
2012年3月初,凉山州布拖县来了一位名叫张君达的老人,张先生出自经商世家,祖籍浙江余姚人,在上海出生,在台湾长大,1989年就来到上海经营鞋厂,在十里洋场的上海,他属于最早来大陆经商的那一批台湾人。
在他事业巅峰的时候,总共有五千多名员工,现在上海的“外滩18号”,这个大家熟悉、可以看到美丽黄浦江外景的地方,张先生也是投资股东之一。
不过在2007年,他做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他把正处于巅峰的事业,整个转交给了儿子,决定用他的下半生来帮助中国偏远山区许许多多因贫苦而无法上学的孩子。
“以前在台湾的时候也经常做慈善,但是那个时候对慈善没什么感觉,往往是叫秘书汇一笔钱就行了,但是钱到底帮助了谁,帮了多少,我都不是很清楚”,直到他认识了同在大陆的王建煊先生,了解到王先生所做的事情,就被深深的感动了。
2008年,因王建煊先生受马英九的邀请返台担任“监察院”院长,便将基金会转交至张君达先生手上。
原本可以陪老友们打高球喝红酒安享受退休时光的张君达先生,顿时繁忙起来,他以一个商人的精明和敏锐的目光,清楚的认识到,做慈善并非有钱就可以,更不是依赖热情,“一定要持续,不持续就没有意义”。
接下来的日子,他默默的奔波在爱心路上,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十年如一日的背着行囊走遍了中国东北、内蒙古、新疆、青海、西藏、云贵的无数偏远角落,在这些地方,他看到简陋不堪的学校,衣着单薄的学生,还有因家庭贫困被迫辍学的孩子。
在甘肃山区,那一片连马铃薯都长得很吃力的黄土高原,有一群成绩非常优异、每天早上空着肚子、要走三个小时陡峭的山路才能上学的孩子;在贵阳山区,他简单不敢相信,怎么会有那么贫穷的地方,学生们步行20多公里到学校念书,中午没有时间回家吃饭,就在学校饿肚子。
所见所闻令张先生万分无奈和心疼,为了补充贫困地区孩子营养不足,张君达先生发起“一个孩子一个蛋”的计划。只是这个虽不宏大却惠及广众的计划,实践起来并不容易。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当地的教育局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学校也觉得比较困难,就连鸡蛋的供应商也嫌山路颠簸拒绝配送。
张君达先生光为了寻找一个供应商就花上好几个月,并亲自跑到鸡场考查,以保证鸡蛋的新鲜度。他在贵州、四川、安徽、甘肃、云南等地设办事处,监督每周1至2次的鸡蛋补助能安全运送到偏远山区学校。如今在偏远小学,已有几万名小学生可以吃到营养鸡蛋。
凉山州布拖县长久以来,奴隶制度的遗风遗俗使彝族女性始终处于劣势地位,当地重男轻女的思想依旧严重,在生活窘困的情况下,孩子当中能上学的多数为男童,女童一般作为牺牲对象,无法受教育。
张君达先生根据彝族学校的人口结构,男女生比例均衡的就援建“儿童班”,比例失衡的就援建“女童班”,他资助这些孩子完成小学六年甚至初中阶段的生活、学习,一个学校资助的人数大概300至400人,除了国家提供的营养午餐,张君达基金会比照国家标准为孩子们提供早餐和晚餐。
他还为女童班聘请了生活老师,从叠被子、刷牙教起,他说,“女生教育很重要,不是有人说吗?‘改造一个男人,改变一个人;改造一个女人,改变一家人’,这些女生有一天成为妈妈,她也会教好她的孩子。”
教育是持续性,而对于贫困地区的孩子,教育往往变得不能持续。
一些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学生,成绩优异,却因家中经济拮据不得不中断学业,外出打工。张君达针对这些学生,办起了“珍珠班”,由学校免除学生的学费和住宿费,基金会提供每人每年2500元的生活费,帮助他们顺利完成高中学业。
他将这些成绩优异的清寒学子,像珍珠般一颗颗捡起来,让他们重新绽放光彩。
有一次,一个孩子的父亲知道他是来帮助孩子上学的,一下子跪倒他的面前,流下了热泪。“我当时太震撼了,我太能理解一个父亲的感受,想让孩子过得好却又无能为力时的无奈。”
教育的普及,是给孩子们一个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一颗火种点燃一份希望,改变一个孩子等于改变了一个家庭。
张君达先生给大凉山的孩子开了一扇门,他倾心全力,让教育在高山发芽,让希望在荒乡绽放。他要大山里的孩子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让孩子们知道唯有好好读书,才有机会走出去。
他到山区看孩子,都是亲力亲为,来往反复的跑,他捐助的每一个孩子,没有不认识他的。有人问他苦不苦?苦!但是再苦不能苦孩子。
每年从9月开始,张君达先生就从北往南走,每年走三万两千里的路,十五天跨越四省八市,山区不通公路,很多的时候都要靠两条腿步行,有时候访问一个孩子要花上一天的时间,一个地方一呆就是一个月,一年365天,他有200多天奔波大江南北。
有一回他开车从四川西昌往布拖县,路面泥泞,山路崎岖,又因车子出了状况,原本六个半到七个小时的路程,足足开了11个小时,等他到了布拖县,下车时已是夜里三点半了。
这是很珍贵的人生足迹,如果说人生最贵的成本是时间,为完全陌生的人付出最贵的成本,这是一种无言的爱。
张君达与捡回珍珠计划代言人刘若英
人对任何物质有两种,一种是想要,一种是需要。我们的生活,更多是想要,至于需要不需要,不会去想。
而对于慈善家张君达先生来说,面对到这么多困难的孩子,潜移默化之间早已把“想要”的欲望变成奢侈的“需要”。
从2007到现在,整整十年的时光,张君达先生为了济学,每天早上6点就起床,翻山越岭走几个小时的路程做家访;以前坐飞机都坐头等舱,现在只有超过3小时的行程才考虑,其它时候都坐经济舱;为了省钱,行程提前订,机票能打到两三折。
一年下来,光是累积的车(机)票,票根就达两百多张,两点之间动辄相隔几百公里,只大凉山四年就跑了22趟。
和其它公益基金不一样,他不取用任何行政费用,他所有交通、住宿费用都是自己掏钱。就连台湾来的义工,他们的生活补贴、出差费用也由他去筹,筹不到就自己垫,他说,“捐助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孩子身上。”
为了不麻烦别人,他的行李箱放满了泡面,不管是家访还是到学校,他都随身带一盒泡面,热水一冲,自己解决三餐。
在这十年之间,张君达先生带着整个基金会帮助的孩子,已超过四万九千多人,他凭着一己之力,来往奔走济学,感动了许多中产阶级,也陆续加入了慈善志业。
有人问,年近古稀,竟甘愿舍弃颐养天年的人生特权,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姜育恒有一首歌叫做《如果有一天我不在,树在》,或许透露了答案,“风带来我的关怀,雨带来我的祝福,为了你,我的孩子,我种下这一颗美丽的树……”
在张君达先生的名片背面,印着这样一段话:“我们的一生,大部分的时间在为自己及孩子打拼,但我们离开世界之前,总要留一点时间及金钱,来为那些我们不认识的人打拼,这样生命才更丰盛,才更有意义,您说不是吗?”
当你贫穷的时候,你要做公益,你会感觉富有;当你富有的时候,你更要做公益,你会体会到分享的快乐。
这不是施与受的关系,而是人跟人的相遇,相遇本身,彼此都是对方的礼物。